“除斃偽師長陳樹香外。先后俘獲匪兵共一千六百八十余名……”
“陳樹香原名樹春,長沙人,住小吳門外瓦屋街陳宅……”
1934年12月15日至21日,長沙《大公報》連續刊登4則消息,報道關于陳樹香(湘)被俘、犧牲及懸首小吳門的消息。
當年的新聞紙,如今已經成為歷史檔案。日前,記者在湖南省檔案館見到了這幾份舊報紙的復制件。據省檔案館編展部負責人介紹,這可能是關于陳樹湘最早的媒體報道。
透過白紙黑字,記者耳邊回響起這位斷腸將軍“為蘇維埃新中國流盡最后一滴血”的誓言。
隨后,記者走訪陳樹湘故居,尋訪陳樹湘“后人”,追尋那些新聞紙上沒有呈現的歷史細節。
生前:從菜農成長為紅軍師長,血灑湘江
1934年12月18日的長沙《大公報》第5658期,刊載了一則“陳樹香生前與死后”的報道:“原名樹春。住小吳門外瓦屋街陳宅。現年二十九。母在。妻名陳江英。年三十。無子女。行伍出身。原由獨立第七師叛入匪軍。本年始充師長……”
陳樹湘,1905年出生于長沙縣福臨鎮一戶佃農之家。
長沙縣福臨鎮文化站保存著的《檀山陳氏六修支譜》,清楚記載著陳樹湘父子的名字和生庚年月等信息:“正可,字建業。”“正可之子文學,字子鳳,號樹春,又名樹湘,清光緒三十一年乙巳正月三十日生……”
“家鄉人都叫陳樹湘‘春伢子’,他從小就崇拜蘇武持節不屈,欽慕岳飛精忠報國。”長沙縣陳樹湘烈士追思團發起人馮勝奇告訴記者,自己的爺爺是陳樹湘兒時玩伴,他經常聽爺爺講陳樹湘的故事。
1914年,長沙地區遭受大旱,9歲的陳樹湘隨父親流落至長沙小吳門外的陳家垅,以租地種菜、賣菜、幫廚為生。
因常去清水塘挑水送菜,陳樹湘在1921年結識毛澤東、何叔衡等人,從此走上革命道路。
經過無數次戰斗洗禮,陳樹湘由連隊基層干部成長為一名紅軍高級指揮員,打了許多硬仗和勝仗。
1934年3月,陳樹湘被任命為紅三十四師師長。10月,中央紅軍開始長征。陳樹湘率領紅三十四師擔負全軍后衛任務,掩護紅軍主力和中共中央、中央軍委機關,同敵人追兵頻繁作戰。

長沙《大公報》記錄了陳樹湘與國民黨部隊湘江之戰的情形:“因掩護渡河,被國軍截斷去路,故而回竄,現在所率百○一團,僅剩重機槍五挺,自動步槍三枝……”
陳樹湘率領全師,與十幾倍于自己的敵人殊死激戰四天五夜。最后,部隊彈盡糧絕,陳樹湘腹部中彈,傷重被俘。
長沙《大公報》報道記載:“俘獲偽第三十四師師長陳樹香一名……自江西興國出發,迭被國軍擊潰……經派員解至石馬橋,因傷斃命……”
“因傷斃命”4個字背后,是陳樹湘斷腸而亡的悲壯慘烈:押送途中,陳樹湘趁敵不備,毅然從腹部傷口處掏出腸子,用力絞斷,壯烈犧牲,年僅29歲。
死后:無一名子嗣,有無數“后人”
“將偽三十四師師長陳樹香首級。以篾籠藏貯懸掛小吳門外中山路口石燈柱之上。示眾……”
1934年12月21日的長沙《大公報》第5661期,刊載了“陳樹香之首級解省懸掛示眾”的詳細報道。
陳樹湘犧牲后,敵人為邀功請賞,殘忍地將其頭顱割下,送到長沙懸于城門示眾。道縣群眾將他的無頭遺體與一同犧牲的警衛員,葬于瀟水邊的斜坡上。
陳樹湘雖然沒有留下子女,卻有著無數“后人”,一直在紀念和傳承他的精神。
“誰說我們的大爹爹陳樹湘沒有后人?我們全家就是陳樹湘的后人。”開國中將韓偉之子韓京京告訴記者,父親曾和陳樹湘并肩戰斗、生死與共,結下深厚的革命情誼。
1992年,韓偉將軍臨終前囑咐韓京京,一定要找到陳樹湘的后人。20多年來,韓京京多次攜妻兒來湘,尋找大爹爹的歸宿地,尋訪紅三十四師的遺跡。
“他連侄子、外甥也沒有一個,現留存于世的一幅‘頭像’,是根據我父親生前口述,邀請一位畫家而作。”韓京京說,這幅畫像得到陳樹湘生前戰友、開國少將張力雄的認可。
而今,看到越來越多的人銘記追憶陳樹湘烈士,這位將軍的兒子深感寬慰。
“咱們福臨人的子子孫孫,也都是陳師長的后人!”福臨鎮福臨鋪社區黨總支書記黃龍說,陳樹湘烈士的英雄事跡一直被家鄉人傳頌,他的革命故事不斷被發掘。
冬日暖陽下,福臨鎮陳樹湘烈士事跡陳列室、樹湘文化廣。宄扇旱撓穩飼襖床喂,瞻仰這位烈士。
馮勝奇向記者回憶道,有一次,他家附近來了很多參觀陳樹湘故居的游客,上中學的女兒問他是不是有明星要來開演唱會,“那一刻,我百感交集。在我看來,陳師長就是時代之星,他才是年輕一輩最好的偶像。”
近年來,馮家和陳樹湘故里不少鄉鄰,都走上追尋紅色足跡之路。
樹湘文化廣場一角,一面名叫“我的29歲”的追思墻上,密密麻麻貼滿了參觀者手寫的便利貼。蒼勁或靈動的字體,記錄著當代青年人的追思:“同為29歲,時代不同,責任相同。”“人生自古誰無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”“懷思先烈事跡,傳承紅色精神。”……
文化廣場上,設計有戰爭年代的槍林彈雨造型,陳樹湘的塑像目光炯炯,投向一道紅色的重生之門。近旁,孩子們正在游樂場上追逐嬉戲。
細碎的陽光,淺淺的暖意,滿滿的希望。